[围炉夜话]「我执」:找到失窃的棋子

在电影《解密》(二零二四年)中,主人公容金珍是一名密码破译员,先后破译老师希伊斯研发的紫密(purple cipher)和黑密(black cipher)。破译紫密的时候,金珍依靠的是精确的直觉,藉由梦境暗示推断出紫密属于机械密码,从而赢得与希伊斯的对弈;但在破解黑密的时候,希伊斯寄来一张披头士的唱片,执着于从唱片和梦境中找出蛛丝马迹的金珍却一无所获,还甚至一度因记载梦境的笔记本丢失而陷入疯狂。还在希伊斯门下求学的时候,金珍时常同希伊斯切磋棋艺。在一次对弈中,希伊斯眼见局势不妙,于是趁金珍不备,偷偷拿走场下的一枚棋子,棋子的缺失使得金珍心神不宁、惴惴不安,以至于满盘皆输。而后,容金珍才幡然醒悟:寄来的唱片不过是另一枚失窃的棋子。黑密并不是牢不可破、陷阱重重的新型密码,而只是有着伪装的秘本密码。黑密,自此告破。

麦家在《解密》原著中写道:「密码界有条不成文的规定:一个人只能制造和破译一部密码!因为制造或破译了一本密码的人,他的心灵已经被过去吸住,那么这心灵等于已经被抛弃,因为世界上不允许出现两部相似的密码,避免举一反三」,这叫做路径依赖。破译紫密的时候,面对面坐着的是希伊斯和容金珍,但在破译黑密的时候,坐在金珍对面的就不只是希伊斯,而是容金珍的执念。

每个人心中的固执念想,那些情结、伤疤、仇恨、欲念,在佛教用语中叫「我执」 。广西高考复读生唐尚珺接连参加十六次高考,甚至百度百科有了专门的词条,这是学业功名的情结;《三大队》中,程兵追凶数十年,从人山人海到人走茶凉,这是势不两立的仇恨;在《肖申克的救赎》里,牢狱生活的「体制化」刻下老布鲁克斯心中难以抚平的伤疤,走不出阴影的他宁愿通过伤害他人来延长刑期,也不愿走出监狱、面对现实的剧变。

执念是满腔热血,是动机、目的和方向;执念也是头破血流,是倔强、拒绝和迟滞。矢志不渝和负隅顽抗只有一墙之隔,而那堵墙就是现实,有的人站在现实的阳面,而有的人站在现实的阴面。 在《墙下短记》中,史铁生写道:「我用拳头打墙,用石头砍它,对着它落泪、喃喃咒骂,但是它轻轻掉落一点儿灰尘再无所动……墙,要你接受它,就这么一个意思反复申明,不卑不亢,直到你听见」。选手的执念是胜利,但观众的呐喊声再响亮,训练的负累再沉重,站在冠军台上的只有成王败寇的赢家——现实从来是只问结果,不问原因,只问去处,不问来处。张嘉佳在《从你的全世界路过》中写道:「每个人的记忆都是一座沙城,时间腐蚀着一切建筑,你步步回头,可是却只能往前走」。是的,赶路的人们只能步履匆匆地向前走,没有时间哀悼,也没有时间啜泣。

「不识庐山真面目,只缘身在此山中」,执念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,而翻越大山却是人生的必经之路。 陈粒在《自渡》里唱到:「旧时光活在旧灵魂当中,欲望过敏开始由痒变痛……人生不能太过圆满,求而不得未必是遗憾」。

写不下去了。

上一篇
[围炉夜话]观念——新一轮的封建迷信
下一篇
[公告]博客整顿计划